斗蓬点了点头:“是这样的,所以,在青州这里下手,还需要时日,现在刘穆之搞的那个蓝翔吏校,从一开始招收各地的士族,经过培训治政之事后下放到各县各乡村为基层吏员,但因为青州本地豪强的集体反制,让他们政令不行,甚至是犯法渎职而被迫取销,现在这个吏校里,一多半是青州本地豪强的子弟,他们有了这个培训毕业之后的合法身份,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乡为吏,继续把权力抓在自己家的手中。”
“可是这和刘裕的设想是根本冲突的,刘裕要的是大一统的天下,要的是中央集权,令行禁止的治理,绝不会再允许出现这种地方割据的势力,于是在他处理了天师道之乱后,必会重新在青州把这个蓝翔吏校整顿,保证足够的异地士族进入这个吏校,毕业后外放为吏,这就会和青州本地豪强的利益起了冲突,到这个时候,我们就可以再作文章了。”
“再一个,就是刘敬宣没有参与这回的岭南追击战,而是率部回了青州,在弟子看来,这绝不是对外的防御之举,因为在最艰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回青州驻守,这种胜利之后反而回去,恐怕是有新的动作,要说带兵清洗和镇压青州豪强,恐怕也不可能,因为这一年来他们不象去年那样有人叛乱,那么我认为,刘敬宣回去后,恐怕是为了整合青州驻军,要精兵简政,同时,本人会交出青州刺史和驻青州军团大将的职务,以带头作为裁军的表率。”
黑袍的眉头一皱:“裁军?刘裕真的愿意吗?好不容易趁着灭天师道之乱,而有了二三十万的大军,这股力量正好用于接下来的西征谯蜀或者是北伐后秦,不是正好吗,军队一旦解散,再想召集起来,可就没这么容易了。老祖,您认为我说的对不对?”
老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,说道:“这点上,我同意斗蓬尊者的说法,自刘裕建义以来,这七八年的时间,几乎是无年不战,只不过是战争的规模和烈度有所区别而已,但总的来说,长久,持续的战争,让整个东晋有了沉重的负担,尤其是北伐南燕的这三年以来,全国上下经历了惨烈的战乱,大部分的壮年男丁都给强制入伍,或者是从事支援前线的任务,大片的农田荒芜,田地产出急剧下降,若不是之前两年有点存粮,若不是吴地的世家大族仍然保持了一定的生产能力,刘裕这仗,早就打不下去了。”
“要说北伐南燕时,这些吴地的世家大族就已经不太情愿,好不容易一年多的苦战灭了南燕,在青州给这些世家大族打下了不少地盘,同时让之前他们投资经营的江北六郡之地,彻底安全,这才让这些世家大族稍为满意,觉得这一仗没有打亏,但紧接而来的,就是天师道之乱,在刘裕征战南燕的时候,连败荆州,江州,豫州三大军团,兵锋直指建康,不仅把整个晋国的中部和西部地区打烂,而且也逼得吴地世家,拿出了几乎所有的存粮与积累,来支援刘裕他们与天师道作战,这一仗又是打了近二年,直到现在,才算到了尾声。”
“和前几年的情况不同的是,吴地的世家高门,可是直接出动了大量的人力,包括庄丁,佃户们投入战争,或者是从事对前线的运输工作,象庾家这样的,更是可以说几乎是倾了全家之力,拿出了所有的积蓄,后面若是再继续打北伐,西征这样的灭国大战,就算这些吴地世家们愿意,也拿不出足够的物资了,要是再打下去,只怕会跟之前的冉闵一样,无月不战的结果,就是中原无复耕者,人相食,那就只会加速国家的灭亡,而不是一鼓作气取得什么战果。”
“所以,就算刘裕再有心想要继续打仗,一鼓作气地继续北伐或者是西征,但国家的实力已经支持不了他继续打大战了,因为北伐作战,路途遥远,在敌国作战,要有千里转运粮草,而且打后秦和北魏都是大国,不象南燕这样的一州之地,可以咬咬牙一战而定,必会陷入长久的拉锯战中,对于现在的刘裕来说,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休养生息几年,存够粮草,重新训练出十几万可战之兵,而且,最重要的是,先理顺内部,把一直制约他的北府军内的其他军头,和北府军外的不听他号令的世家高门,给清理掉。”
“要夺北府军其他将帅,尤其是刘毅和诸葛长民的兵权,一个不当心就可能酿成大规模的内战,这是刘裕要极力避免的,如果他执意要北伐,反而会给刘毅和诸葛长民们机会和借口,让他们继续保留自己的军团,到时候刘裕在大义上失了先机,没办法再夺他们的军队,只有在这次平定天师道之后,借口要重新恢复生产,裁撤所有人的军团,然后再进行军队的重新编组,有功将帅的升迁或者是败军之将的惩罚,如此一来,才有借口名正言顺地重整军队,把所有的主力军团,置于自己信任的将领们的部下。而对刘毅和诸葛长民,则可以用明升暗降之法,让他们入朝为高官或者是到别的大州当刺史,和他们原有的军团,尽量地分离割裂开来。”